为适应我国外汇市场发展，更好地发挥金融机构在市场建设方面的作用，2016年6月24日，全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在上海宣告成立并召开了第一次工作会议。会议审议通过了《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工作指引》，明确了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职责、组织架构和工作机制。会议选举中国银行行长陈四清担任首任外汇市场自律机制主任委员。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在中国外汇交易中心设立秘书处，中国外汇交易中心副总裁孙杰担任秘书长。

为深入探讨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对于外汇市场发展的意义与影响，《中国货币市场》特邀外汇市场自律机制主任委员、中国银行行长陈四清先生进行专访，请其就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市场定位、工作职能、运行特色及对人民币国际化的作用等相关重要问题发表看法。

“《中国货币市场》：陈行长您好，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首先请您介绍一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成立背景是什么？”

陈四清：关于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成立背景，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理解：

一是我国外汇市场发展迅速，但也存在一些问题。近年来，在人民银行和外汇局的领导下，我国外汇市场发展迅速，参与者日益广泛，产品品种更加丰富，交易规模不断增加，国际地位逐年提高。与此同时，由于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仍在持续，外汇市场发展所面临的环境也更加错综复杂，不规范的交易行为也一定程度存在。在这样的市场大背景下，建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具有重大的意义，必将对我国外汇市场的持续健康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

二是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市场化改革进入新的阶段，市场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近年来，随着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市场化改革进入新的阶段，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特别是中间价形成机制的完善和规则的透明，使得市场在汇率形成中发挥了更大作用，“收盘汇率+一篮子货币汇率变化”的中间价形成机制起到了“锚”的作用，稳定了市场预期。在市场化改革方向中，建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有助于以更低的社会成本、更有效的管理方式来维护市场秩序。

三是在市场自律体系建设方面，国内外均有较为成熟的经验。从国际上看，伦敦、纽约、东京、新加坡、加拿大、欧元区、香港、澳大利亚等八大主要外汇市场都有比较成熟的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实践，负责市场参与者行为规范、投资者教育保护和市场研究等工作，成效显著。BIS也下设了全球层面的市场委员会，对全球外汇市场行为进行规范。从国内看，为有序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对金融机构自主确定的货币市场、信贷市场等金融市场利率进行自律管理，维护市场正当竞争秩序，促进市场规范健康发展，2013年由交易中心推动建立了利率定价自律机制。从过去三年的运行情况看，利率定价自律机制成效显著，在推动利率市场化，激励金融机构强化财务约束，实现合理定价，规范同业业务，维护公平有序的市场竞争秩序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建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是在国内外成熟经验基础上的发展和完善。

四是建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是对我国现有政策资源的整合和全覆盖。过去，外汇市场的政策资源分别散落在不同监管部门，在人民银行和外汇局相关司局的牵头指导下外汇市场也正在或已经形成了一些工作机制，比如外汇市场职业操守和市场惯例专业委员会、银行代客外汇业务自律机制以及跨境人民币自律机制等。这些工作机制分别从不同角度对外汇市场行为准则和业务规范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和研究，为建立统一的、全国性的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奠定了基础，提供了经验借鉴。但由于这些机制相对比较零散，尚没有形成他律和自律的政策合力，规则也不统一。建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就是希望能够对既有政策资源进行整合，实现批发和零售、本币和外币业务的全覆盖，避免力量分散造成自律重叠或自律空白，也避免因为不同层面、不同币种业务规则的不一致而出现监管套利。

“《中国货币市场》：2016年10月1日，人民币正式加入SDR，请您谈一谈成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对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作用？”

陈四清：我认为，建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是进一步提升人民币国际化水平的必然要求。近年来，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加速推进。2015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批准人民币纳入SDR，2016年10月1日，人民币正式加入SDR成为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里程碑。在人民币国际化发展的新阶段，一方面，我们必须承担更多的“市场化责任”，提供更加优质的“基础设施”，建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就是完善外汇市场体制机制建设的重要举措，必将进一步提升人民币作为交易货币、储备货币的职能和地位，持续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向纵深发展。另一方面，在人民币国际化进一步向纵深迈进的同时，我们也需要以更低的社会成本、更有效的管理方式来维护市场秩序、规范从业者行为。从这个意义上讲，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建立正当其时。

此外，人民币正式加入SDR后，必将吸引更多的国际投资者投资人民币资产，外汇市场自律机制通过对外宣传、国际交流与合作等，可较大提升国际投资者对境内人民币市场的认知，从而进一步促进境内市场的开放，助推人民币国际化。

“《中国货币市场》：外汇市场自律机制作为自律组织，在市场中扮演什么角色，其与监管机构的关系如何处理？”

陈四清：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定位是，在符合中国有关汇率政策和外汇管理规定的前提下，对人民币汇率中间价报价行为、银行间外汇市场和银行柜台结售汇与跨境人民币业务进行自律管理，维护市场正当竞争秩序，促进外汇市场有序运作和健康发展，其主要职责包括：规范人民币汇率中间价报价行为，制定并督促落实银行间市场以及柜台结售汇与跨境人民币业务行为准则和业务规范，处理市场成员之间的交易纠纷以及开展国际合作等。

市场自律机制是完善的金融管理体系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历史经验表明，高度发达的金融市场离不开外部监管和市场自律高度结合的约束机制。与传统的监管模式相比，自律机制具有监管成本低、自主性高等优点，可作为政府监管的补充，辅助监管部门实施宏观审慎管理，规范市场行为，防范市场风险，维护市场运行秩序和公平竞争环境。当下作为高起点、较成熟的中国外汇市场，通过充分借鉴国内外的工作经验，并结合我国经济转型期的具体国情，建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对于健全我国市场化汇率形成和调控机制、提高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效能具有重要的积极意义。国内外市场实践表明，做好外汇市场交易行业自律和协调工作，不仅有利于更好地保障我国外汇市场的有序运作和健康发展，以更低的社会成本维护市场秩序、规范从业者行为，也有助于央行宏观审慎管理和维护金融市场稳定的大局。

“《中国货币市场》：中国银行作为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核心成员及牵头行，从市场参与者角度，您认为自律机制成立的作用是什么？”

陈四清：我认为，建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从长远讲，有利于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发展；有利于进一步完善外汇管理体系；有利于市场成员增强责任和加强市场交流，符合市场发展的脉络规划。从近处说，是进一步发扬市场成员自律责任的有效手段。随着我国外汇市场化程度的不断提高，包括银行在内的市场参与主体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根据经济学的俱乐部理论，在自律机制框架下，市场参与者如果不能遵守公约、规范经营、专业服务、有序竞争，就无法继续享受约定的权利，也就无法在这一市场中继续发展。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建立，将有效促进市场成员“他律”与“自律”并重，“外部约束”与“内部激励”并重，通过增强内部控制、完善信息披露等一系列措施，提高外汇市场的规范化水平。

作为我国国际化程度最高、首家入选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的中资银行，中国银行参与并见证了中国外汇市场的成长壮大。此次当选全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核心成员及牵头行，既是我们的光荣，更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将在在各兄弟单位的支持下，在带头自律的基础上，依托外汇交易中心平台，做好组织协调，加强同业沟通，发挥专业优势，科学制定标准，不断建立健全外汇市场自律机制，为我国外汇市场的持续健康发展和人民币国际化的深入推进做出新的更大贡献。

“《中国货币市场》：您刚才介绍到，国际主要外汇市场都成立了自律组织，与其相比，我们外汇市场自律机制有哪些特点？我们在参与国际外汇市场自律规范合作方面有何设想？”

陈四清：目前，伦敦、纽约、东京、新加坡、加拿大、欧元区、香港、澳大利亚等八大主要外汇市场都有比较成熟的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实践，一般称为外汇市场委员会（FX Committee）。一些新兴经济体，比如南非，也建立了外汇市场委员会。这些自律组织负责市场参与者行为规范、投资者教育保护和市场研究等工作，在机制建立和工作开展等方面都为我们提供了有益经验。我们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在定位、功能、机制等方面与这些国际外汇市场委员会有共通之处，可充分借鉴他们的经验和做法，但结合我国的特点，我们也有一些自己的特色，主要包括：一是我们的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同时覆盖了批发市场（即银行间外汇市场）和零售市场（即柜台结售汇与跨境人民币业务），而国际外汇市场委员会基本都是管理批发市场；二是我们的零售市场自律管理，也就是第三工作组——外汇和跨境人民币展业工作组自律范围覆盖外汇和跨境人民币两项业务；三是我们的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分为全国自律机制和省级自律机制双层架构，省级自律机制作为本地外汇市场自律和协调机制，在符合国家有关政策法规前提下进行自律管理，更好地督促银行落实自律要求。目前，各省市都已完成省级自律机制的搭建，一个覆盖全国、涉及跨境资金全业务的自律管理体系已初步形成。

关于参与国际合作的设想，目前，BIS外汇市场工作组正在推动制定全球外汇市场统一行为规范，预计将于明年完成全部工作。同时，各国外汇市场委员会也已形成定期联络机制，共同探讨和落实国际外汇市场规范等议题。我们外汇市场自律机制成立后，将积极通过有关途径建立与BIS以及各国外汇市场委员会的沟通联系，在增进各主要外汇市场对我国外汇市场了解并交易的同时,还可作为发展中国家的主要成员更多地参与全球外汇市场统一行为规范的制定，提升中国在国际外汇市场上的话语权。

“《中国货币市场》：全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组织架构和工作机制是如何设定的？”

陈四清：全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组织架构包括成员、工作组和秘书处。

自律机制成员分为核心成员、基础成员和观察成员三层，不同的成员享有不同的权利和义务。其中，核心成员是指在外汇市场上系统重要性程度高、市场影响力大、业务流程规范、内控机制完善、综合实力比较显著的金融机构。基础成员是指柜台结售汇业务或银行间外汇市场交易达到一定标准、业务流程较为规范、内控机制较为完善的全国性金融机构。观察成员是指除核心成员、基础成员外的其他银行间外汇市场会员。目前，核心成员共有14家。

自律机制成立初期，下设三个工作组，分别为汇率工作组、银行间外汇市场（批发市场）交易规范工作组、外汇和跨境人民币展业工作组。其中，汇率工作组由中国工商银行牵头，负责对人民币汇率中间价报价行为进行自律，银行间外汇市场（批发市场）交易规范工作组由中信银行牵头，负责对银行间外汇市场行为进行自律，制定银行间外汇市场交易行为准则和业务规范，并负责督促落实，外汇和跨境人民币展业工作组由中国银行牵头，负责对银行柜台结售汇与跨境人民币业务行为进行自律，制定银行柜台结售汇与跨境人民币业务行为准则和业务规范，并负责督促落实。未来根据履职需要银行外汇业务工作安排，可增设其他工作组。

自律机制在中国外汇交易中心设立秘书处，负责自律机制的日常事务，执行自律机制决议，并向自律机制报告相关工作情况。

“《中国货币市场》：外汇市场自律机制不同成员的权利义务有何区别？如何划分不同层级的成员？”

陈四清：核心成员可参与自律机制工作会议并行使审议表决权，担任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报价行或尝试报价行，并享有优先获得外汇市场新产品、新交易方式以及其他市场创新先行先试的权利等。核心成员应委派一名代表出席工作会议并行使表决权，积极组织和参与相关专门工作小组工作，并模范遵守自律机制各项规章制度、严格执行自律机制有关决议、积极完成自律机制交办的工作任务。

基础成员享有自愿参与、自由退出自律机制的权利，有资格获得外汇市场新产品、新交易方式及其他市场创新先行先试的权利，并可适时赋予其参与人民币兑除美元外其他货币中间价报价的权利。基础成员应履行遵守自律机制各项规章制度、执行自律机制决议、完成自律机制交办的工作等义务。

关于自律机制成员的划分，秘书处正在起草外汇市场自律行为评估办法，将按照自愿参加的原则对一定范围内的金融机构进行自律行为评估，评估结果作为自律机制未来划分核心成员、基础成员、观察成员三个层次的重要依据。这一评估既会涉及金融机构外汇和人民币跨境业务的开展情况，也会涉及金融机构基本的财务状况、内控机制等。秘书处将按季开展自律行为评估，一些外汇和人民币跨境业务规模较大、业务开展比较规范、符合核心成员要求的金融机构，有可能会补充到核心成员中，而一些工作做的不好、业务开展不规范、不履行核心成员义务的银行，也可能会调整出核心成员范围。

“《中国货币市场》：全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秘书处的主要职责是？”

陈四清：秘书处在自律机制的指导下，履行以下主要职责：一是协助自律机制主任委员、牵头行和各工作小组开展工作，协调牵头行、核心成员以及自律机制成员履职，协调地方外汇市场自律机制；二是根据自律机制安排，起草和修改自律机制工作指引及相关业务规则，提交自律机制审议；三是根据自律机制主任委员、牵头行和各工作小组的提议召集自律机制工作会议，拟定自律机制工作会议议题，协助各专门工作小组召开有关工作会议，组织召开自律机制秘书处工作会议，将相关会议形成的议题和文件提交自律机制审议；四是配合专门工作小组规范成员行为，开展自律评估工作，督促成员落实自律行为准则和规范；五是根据自律机制安排，协调组织开展成员教育培训、新闻宣传、国际交流；六是负责处理自律机制的日常事务，组织落实自律机制的有关决议，归档自律机制重要文件资料。

“《中国货币市场》：能否介绍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近期开展的重点工作？”

陈四清：外汇市场自律机制自6月底建立以来，在成员行、秘书处等多方积极努力下，已完成基本框架的搭建，理顺了工作流程，并取得了一些初步成果。一是审议通过了一系列自律规范，构建自律管理的制度框架。截至目前，全国自律机制分别在上海、北京召开了三次工作会议，审议通过了9个重要规范。这些规范既有涉及工作机制方面，如《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工作指引》和《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秘书处工作指引》；也有涉及人民币汇率和外汇市场管理规范方面和针对管理规范制定的实施细则。这一系列文件，涉及到中间价形成、银行间外汇市场交易以及外汇和跨境人民币展业，覆盖外汇市场主要业务，构成了外汇市场自律管理的基本框架。二是齐头推进自律机制各方面机制建设，丰富自律机制功能。教育培训机制方面，由自律机制秘书处牵头起草了《自律机制培训工作规划》并征求核心成员行意见，探讨落实方式；国际交流方面，正研究拟定相关工作制度和流程，并积极准备通过有关途径尽快与国际市场外汇市场委员会建立联系，参与相关机制；市场监测机制和评估体系建设方面，研究中间价报价规范等有关要求，在借鉴利率自律机制做法基础上完成了相关监测评估体系框架的搭建；新闻宣传方面，正研究拟定相关工作制度和流程，探讨开辟互联网、微信和杂志等多维媒体宣传渠道。

下一步，自律机制将进一步完善制度建设，理顺工作机制，积极推进有关工作的落实，发挥好自律机制的作用。

“《中国货币市场》：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建立，是外汇市场市场化体系建设的重要一环。自成立以来该机制各项工作有序展开，有力地推动了外汇市场的发展。下一步，期待自律机制能进一步完善机制建设，积极发挥市场作用，不断提升为外汇市场乃至实体经济服务的能力。”

声明：原文《建立健全外汇市场自律机制促进我国外汇市场持续健康发展》全文即将刊载于中国外汇交易中心主办《中国货币市场》杂志2016.10总第180期银行外汇业务工作安排，敬请期待。